见对方丝毫不吃自己这一套，本来绕了一大圈的话题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，邦妮·夏洛特也是暗下决心，不打算继续与对方周旋下去。

要知道，对方的身份可是位高至公爵，而她本身没有爵位，只能是仗着自己的父亲、自己与王族之间的半点血亲，还有与那位恩师之间的关系，才能勉强跻身在对方跟前说上几句。

也就是说，从一开始，她就没有十足的把握，将身后的学弟们给保下来，只能是不断寻求着折中之法。

“纳萨尼尔大人，您是至高无上的公爵，更是这圣都的主人。那些城邦之民都是您领地内的子民，而且都是仰仗拥戴您的存在。”她道，“既然现在城内发生了如此重大的灾难，且魔法的发出地是从您的府内，难道您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吗？”

面对对方的质疑，纳萨尼尔微微一笑说道：“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这个地方了。圣都吗？呵呵，我原本以为只有我才会这样称呼它。”

“作为自由跟随在王族身边学习的人，算我在内的其他几个贵族年轻一辈，都深知公国的历史，自然也知道这座古都曾经的名字。”

“所以说，我才讨厌你们这些死板的学者。”他叹息一声，“明明世界都是在进步的，而你们却非要展望过去，甚至去研究那些早就该被遗忘的历史。难道你们所希望的是改变过去吗？”

“身为学者，有必要知道古往今来的事情，这并非是有篡改历史之嫌。”邦妮语气与之前想必显得更加强硬，在每当讨论到历史的话题之时，她都会变得如此强势。

“呵呵，那从帝国不远万里来到这的劳伦斯一族，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，但是现在呢？他们早已经不知道被王族驱逐到了哪里，甚至连生死都无法知晓。”纳萨尼尔扬起嘴角，嘲讽地说道，“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，王族也会将你们夏洛特家视为眼中钉，并寻找个理由将你们驱除出境。”

“就算真有那样的一天，我与我的家族也只会遵从王的决议。”

“幼稚，幼稚到无药可救！”

他简直不敢相信，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视王族为一切的愚蠢之人。

或许在下一次的王族大选之后，王族就要易位，新王掌权之后，必然要将旧王身边的贵族们打压一番，甚至有可能就此驱逐出王都，或是流放地下都市。

无论哪一种，对于曾经的贵族家族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，因此而彻底断绝的家族不在少数，而是大有人在。但看对方坚定的眼神，他又明白了，这世界上真的有视王权为一切的人。

“若是夏洛特家族在晚些时候出现就好了。”他道出了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以后，越过了邦妮的身边，朝着那边乔尼几人的方向走去。

“您不能杀他们，他们是魔法学院的学生！就算您是公爵，也应该等到审判会之后才能动手！”她拦在对方的身边，大声喊道，“纳萨尼尔大人，虽然王族赐予了公爵随意杀人的权利，但那也是在特定情况之下。而眼下正值危难结束之际，您打算对忠心于您的子民痛下杀手吗？”

“他若真的忠心于我，就不会对我说出那样质疑的话。”

“所以，您是否认了这件事情吗？”邦妮最后问道，“就算您不打算对外解释此事，但经此事件逃向王都的人不在少数，再怎么样，损失了近乎一半的领地，且死伤了近乎一半的子民，当今王族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对于您的公审必定择日发起，到了那个时候，您还打算如此向王族上报吗？”

刚刚迈出的步伐停在原地，纳萨尼尔沉重地转过了身，看着身后口齿伶俐的女性，眼底闪过一抹寒光。

“所以，你想让我怎么做，夏洛特小姐？”

他的语气低沉，但却十分符合他那中年的样貌。说起来，纳萨尼尔也已经是超过了六十的年纪，但对于魔法师来说，外在年龄要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许多。

“您应该怎么做您心里清楚。”邦妮说。

“呵呵，哈哈哈，看来，王族派来监视我的小家伙不止头脑清晰，言语也是十分犀利呢。”他再一次笑了起来，而这一次，却是发自内心的笑，“事到如今，我也能看得出来大概的局势。那国王怕我觊觎王位，暗中打压贵族派，壮大自己的亲王派，这些我都忍了，可是现在，竟然怀疑起了我？”

“您的话我听不明白。”

她是真的不明白。毕竟邦妮·夏洛特的主要活动场所还是在王都和魔法学院之间，之所以来到圣都，纯粹是为了放松心情，想要忘记贵族之间的那些重重约束。

而反观纳萨尼尔，在对方步步紧逼之下，以为是王族准备对自己出手。他不知道自己的事情究竟泄露出去多少，也不知道那些闯入家中的贼人究竟是谁派来的。但是现在，他能猜测与王族之间脱不了干系。

反正都是暴露了，与其日后陷入更加被动的局势，倒不如今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，与那腐朽的王族彻底决裂。

“听不明白？少跟我在这里装蒜了。”纳萨尼尔显得有些生气，一改之前和和气气的态度，“肯定是王族派你来的吧，那个卡伦卡亚家的二世子！早就想将其他非亲王派的爵位除之而后快了！不过也好，反正我也是正处心积虑的想办法怎么才能除掉他！”

他的话说出口，就像是释放着强大魔法一般，令对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。邦妮愣在了原地，过了好一会才明白对方言语中的含义。

“除掉王族？！”她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，希望刚才的自己能够瞬间失忆，然而这是不可能的。她已经可以预想得到，在听闻了如此的消息之后，自己会有何等的下场。

“对，除掉王族！”纳萨尼尔凑近了她的身边，重复说道，“而且，不只是王族，一切亲王派的家伙，包括那些高傲的贵族，一并都在处决的范围之内。甚至……也包括你们夏洛特家。”

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，周围的魔法师已经呈包围状站在了她的四周。而之前拥簇在她身边的家仆，此时也逐渐向她的方向靠拢过来，将其护在身后。

明面上的谈话与风向已经十分明了，在二人之间能够感受到十分明显的战意，但是结果显而易见的，会是其中一方压倒性的存在。

这一刻，邦妮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逃出圣都，而是回来找他们。若是没有这档子事，现在她可能已经能够看到王都的轮廓和外城了。

“震惊的说不出话么，夏洛特小姐？”相隔着那些家仆，纳萨尼尔对她说道，“这些可不是与你开玩笑的，而是我内心真真切切的想法。其实从很早的时候，我就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了，只是在隐忍的这么多年，我一直没有机会。”

“你要，造反吗？”她问。

“造反？不不不，我只是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王朝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始终不明白一个事情，那就是二十年前，做出了有辱妖精行为的卡伦卡亚三世，为何他的后代还能得到王位？原本在那个时候，整个卡伦卡亚就该归到我的手下！结果，我反而沦落到了这个古老的都市，成为了只有名声地位而没有实权的公爵！”

纳萨尼尔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，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同外人讲起自己的事情和内心，而显得有些束手无策。就算是上了一把年纪，在这样的事情面前，也显示是那样不安与兴奋。

“纳萨尼尔大人，竟然全说出来了……”刚刚步入庭院的亚特兰斯，自然是刚好听到对方那一番壮志凌云的喧嚣，同时在心中默默地说道，“看来这一天，比我预想之中要来的更早一些。”

原本以为对方会挑在王族选举近期，才会宣布与当今王族决裂的消息，没想到在经过此事之后，便表现出了如此的迫不及待。

“嗯？那家伙是？”看着熟悉的背影，亚特兰斯盯着那女性看了好一会，才想起了对方的身份，“怪不得，原来竟然是有重要的客人来了。”

他不紧不慢地朝着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，同时也看到了围观在外面的一众魔法师们。大多是熟悉的身影，有些来自魔法学院，还有一些则是魔法学院的教师甚至教授。

“喔？今天竟然这么齐全。”全都是难得一见的面孔，亏得他在学院一个都没见到，感情大家全来了这里，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，“不过，那几个人似乎有点陌生，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吗？”

他看的自然就是乔尼四人。在他离开魔法学院的时候，乔尼他们甚至都没入学，所以自然是没见过面。

从地面和周围的痕迹来看，这处庭院甚至整座府邸也没能逃得过毁灭的下场，但看公爵大人脸色一般，必定是不怎么在意。

看到亚特兰斯来了，纳萨尼尔朝对方喊道：“杀了他们！”